金庸武俠小說里的佛學禪機

日期:2019-04-15 15:21:19 瀏覽:

 金庸武俠小說里的佛學禪機
安徽  牛銳

金庸是中國現(xiàn)代文壇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之一。一個人,一支筆造就了一個江湖。金庸武俠小說創(chuàng)造了中國現(xiàn)代文學史上的一個奇跡,一個難解之謎。上至政府首腦、文人墨客,學者教授,下至販夫走卒,從中國到美利堅,只要有華人的地方,就有層出不窮的“金庸迷”。從來沒有一個作家的作品,能像金庸的武俠小說那樣廣受歡迎,有人甚至說他是武俠小說創(chuàng)作的“真命天子”! 金庸小說中蘊涵著儒、道、釋、墨等博大精深的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思想,其中尤以佛學為盛。
如果我們把金庸小說僅僅看作是“武俠小說”,那就沒有領悟到小說的真諦。嚴格地說,金庸小說可稱之為“文化武俠小說”,他最突出的貢獻是將俗文化與雅文化結合起來,讓武俠小說成為雅俗共賞的文體。金庸信奉佛教,且對佛學甚有造詣,因此 ,在他的小說中,通常體現(xiàn)了豐富的佛教思想。以佛教的“大悲大憫”來破孽化癡,用佛教的去貪、去愛、去取、去纏來開導讀者,這就增加了武俠小說的思想深度與哲學內涵。
金庸小說里的佛學禪機并不是空穴來風,它是有深深的現(xiàn)實基礎的。金庸與佛禪的關系一直眾說紛紜,比較一致的看法是,金庸與佛有緣,對佛學有很深的造詣,為了能夠直接讀懂佛經(jīng),他還潛心學習全世界最復雜的文字梵文。金庸先生在與日本著名宗教學者池田大作的對話中,講述了自己皈依佛教的心路。事實上他并非由于接受了哪位大德的接引,而是親歷了非常痛苦的過程。1976年10月,金庸19歲的長子查傳俠突然在美國紐約哥倫比亞大學自殺。這對他真如晴天霹靂,傷心得幾乎自己也想跟著自殺。當時有一個強烈的疑問:“為什么要自殺?為什么忽然厭棄了生命?” 此后一年中,金庸先生閱讀了大量書籍,探究“生與死”的奧秘,詳詳細細地研究了一本英國出版的《對死亡的關懷》,但并不能解答他心中對“人之生死”的大疑問??刀』舴?middot;卡列盧基曾經(jīng)說過: “在東方,生與死可說是一本書中的一頁。如果翻起這一頁,下一頁就會出現(xiàn),換言之是重復新生與死的轉換。然而在歐洲,人生好似是一本完整的書,由始而終。” 可能是由于東方與西方的生死觀有著本質的不同,金庸先生最終把目光投向了中國的佛經(jīng)。
金庸小說《天龍八部》的名字就直接來源于佛經(jīng)。天龍八部,佛教術語,天龍八部都是“非人”,包括八種神道怪物,因為“天眾”及“龍眾”最為重要,所以稱為“天龍八部”。八部包括:一天眾、二龍眾、三夜叉、四乾達婆、五阿修羅、六迦樓羅、七緊那羅、八摩睺羅伽。許多大乘佛經(jīng)敘述佛向諸菩薩、比丘等說法時,常有天龍八部參與聽法。如《法華經(jīng):提婆達多品》:“天龍八部、人與非人,皆遙見彼龍女成佛”。“非人”是形貌似人,而實際不是人的眾生。一生對佛學頗多研究的金庸先生在他的作品中也都臨摹過佛教世界,也塑造了眾多的佛界僧侶形象。比如《笑傲江湖》之中,儀琳為求令狐沖早脫苦海,念誦《觀世音菩薩普門品》,慈悲之情,發(fā)自肺腑;比如《倚天屠龍記》之中,張無忌為救義父與少林三僧苦戰(zhàn),而謝遜于地窖中念誦《金剛經(jīng)》妙法,勸無忌棄了人我之分,毋著世相。
金庸小說里的上乘武學有的就脫胎于佛經(jīng)。比如《射雕英雄傳》里的《九陰真經(jīng)》,其實就脫胎于佛教中的經(jīng)典《愣嚴經(jīng)》。而其中著墨最多的當屬《天龍八部》。倪匡曾經(jīng)說:《天龍八部》這個名字就是從佛學中來的,故事中的三位主角和佛教也都有著密切的關系:大理段氏累世信佛,蕭峰的師傅是少林高僧,而虛竹則是僧人出身,他于西夏皇城冰窖,以三段《入道四行經(jīng)》駁得天山童姥理屈詞窮,真是言簡意賅,仁慈之心,遠勝雄辯。這一切,正如陳世驤先生所言: “有情皆孽,無人不冤”,書中涉及的情緣幾乎都是“孽緣”,惟一可以例外的似乎只有那位少林寺的掃地老僧。書中融入作者做人、學佛的感悟,充滿著悲天憫人的情懷,沒有深究佛理的人,是絕對寫不出這種書來的。因為同時刻畫了金輪法王、鳩摩智等僧 門敗類。一些評論家認為金庸貶低少林眾僧,是不喜歡佛教。但實際上他筆下的惡僧多以不得善終而結局,這又印證了佛學因果報應,天網(wǎng)恢恢,疏而不漏的說法,證明金庸不但喜歡佛,更以佛的學說昭示天下。
金庸小說人物的性格、行為及結局受佛學的影響也相當大。金庸先生的小說中出處顯示著“俠”與“佛”并存的跡象,大俠最后的結局,都表現(xiàn)出了一種“看破”“放下”的境界。而金庸先生小說里的“蕭峰”就很好的詮釋了這種境界。蕭峰的最終歸宿便體現(xiàn)了佛性思想的指引。他先是拒不受命,力諫遼王不攻宋,雁門關外,更是不顧君臣之理,逼遼王答應永不伐宋,這些都可以看出他是在拯救天下蒼生,而最終的自刎之舉,在他自己的口中,是儒家的忠。書中這樣寫道:“蕭峰大聲道:‘陛下,蕭峰是契丹人,今日威迫陛下,成為契丹的大罪人,此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間?’”這便是佛家的“舍”。這樣看待問題,理由有三:其一,如果蕭峰的自刎,緣于儒家的忠,那么,事先,他就不會反對遼王的入主中原,即便出于儒家的“仁”而反對武力,那么他也就會信奉“王”,他反對王,正因為心中裝的是全天下的所有生命,誰為君主,對于他來說并不重要,因此,他的自刎應了佛教中的一句話:“我不入地獄誰入獄?”這是對于全天下所有生命的一種責任。其二,蕭峰的自刎,讓他的生命符合了佛教的另一思想——輪回,蕭峰的生命起于雁門關外,現(xiàn)在又終于此地;蕭峰的人生開始的一件大事是有人挑起爭,現(xiàn)在他人生結束是最后一件大事是通過自己的努力平息一場大的爭端。其三,蕭峰的自刎足以體現(xiàn)他的“看破”與“放下”。他拔箭自刎,放下了“權”——遼國的大王,宋朝的獎賞,丐幫的幫主;放下了“情”——兄弟的友情,阿紫的愛意;同時也放下了“名”——從人人得而誅之的魔頭重新成為眾人心目中的英雄。我想,這些足以說明,金庸先生給蕭峰安排的歸宿,是緣于佛性思想,是佛的歸宿。
金庸小說里不僅體現(xiàn)了佛學思想,金庸也多次談論佛學。金庸在和友人的一次論道中曾談到:中國近代高僧太虛法師和印順法師都提倡“人間佛教”,主張佛教要入世,要為社會、民眾做貢獻。即大乘佛教所提倡的“普度眾生”,他認為是順應時代發(fā)展的思想。實際上在他的作品中,對于佛家的“功德”就另有一番解悟。喬峰一生殺人無數(shù),酒量過人,奈何少林無名神僧贊之“菩薩心腸”,被譽為“最有佛性”的人物,保境安民,以一人換兩國數(shù)十載安寧,正是佛門最上乘之“無畏施”。雕俠楊過,襄陽緘下飛石而斃蒙哥,殺一獨夫而息兩邦苦戰(zhàn),救萬千黎民于水火。此等功德,豈是吃齋戒酒可得?
佛家最講究“悟”字,悟是佛家很玄妙的字眼。金庸說: “在中國佛教的各宗派中,我心靈上最接近‘般若宗’。我覺得開悟之前,是見山不是山,見水不是水,開悟之后,見山還是山,見水還是水。”金庸這話是說人許多時候看山看水,因為心境的不同,山和水都被賦予了人的感情色彩,等到明白了世間真諦之后,山就是山,水就是水。金庸進一步論證道:“德國康德的本體和現(xiàn)象,其實說的就是這些。”當問及金庸為什么如此喜歡對佛的研究時,金庸解釋說: “研讀這些佛經(jīng)之后,我覺得看待許多事情都變得清朗,連死都不怕了,不再計較名利得失,心里坦蕩蕩的,無所掛礙。”
由上可見,金庸以佛教中的“大悲大憫”思想來開導讀者,從而增加了武俠小說的思想深度與哲學內涵。難怪北大教授陳平原給予他如此高的評價; “倘若有人想借助文學作品了解佛道,不妨從金庸的武俠小說入手。”
 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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發(fā)布日期:2023-08-08 15:03:29  所屬分類: 爭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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